王保山攥着铜钥匙，奔出医院，拦了辆的士，往爷爷家赶去。病危的爷爷让他回家取个红漆木盒，说有特别珍贵的礼物送给他。

‎走进爷爷家，有一种非常陌生的感觉。去年，王保山准备自费去美国留学，向爷爷借钱，被拒绝了。留学之梦破碎，耿耿于怀的他，一直没来看望爷爷。客厅墙角，有台老式保险柜，油漆剥落，锈迹斑斑，冷漠而神秘。爷爷从来不准别人打开保险柜，奶奶到死也不知道里面藏着些什么。

‎保险柜里是什么？是珠宝？是金条？还是现钞？他迫不及待蹲下身子，将钥匙插进锁孔，慢慢转动密码盘，随着轻轻一声“咔嚓”，厚重的铁门弹开。红漆木盒!王保山双眼放光，将盒子抱在怀里。盒子长八寸，宽、高各六寸，檀香木的，油着广漆。掂了掂，轻飘飘的，不像现钞，更不像珠宝和金条。应该是存折！他极力抑制住激动的情绪，慢慢打开木盒。没有存折，只有一个拳头大小的红布包。抖抖索索揭开红布，一股强大的电流将他击中，身子猛地一颤，木盒“叭”的掉下去，两枚军功章和几颗子弹头在地板上滚着跳着，发出脆玲玲的响声。这些东西，爷爷早就给他看过，对越自卫还击，爷爷是连长，带领部队穿插敌后，身负重伤，子弹头是从他身上挖出来的。王宝山的筋骨被一条条抽走，身子像团稀泥瘫坐在地板上。

‎爷爷的钱哪去了?他是在副市长岗位上退下来的，节俭得像葛朗台，被褥发黄补丁连补丁，旧弹簧沙发高山峡谷。不说别的，就是工资，积攒下来也是一笔巨款。爷爷不可能没有钱！王保山爬起来，将保险柜里一摞信件搬到地板上，仔仔细细翻找，存折很可能藏在信封里。信件全部打开，没有发现他特别想要的存折，令他大惑不解的是，大部分信件来自山区的一个村庄。据他所知，那个地方非常贫困，是有名的贫困村，也是市里脱贫攻坚的重点村。一张姑娘的彩色照片引起了他的注意：蛋形脸，酒窝浅浅；杏子眼，秋波荡荡。明白了，一切都明白了。生活糜烂，即使金山银山，也填不满欲望的窟窿啊！

‎门铃响了，王保山打开门，一位美貌的姑娘，出水芙蓉般玉立着。

‎“请问，爷爷在家吗?”

‎王保山心里咯噔一下，不就是照片上的那个姑娘！他满腹狐疑，冷冷道：“你经常来吧?”

‎“几乎每个星期天都来。”

‎王保山心里一声“呸”，狠狠骂道：“不要脸！”

‎“你手里的照片，是我的！”姑娘叫起来。王保山瞥了姑娘一眼，慢条斯理地说：“的确是姑娘的玉照。不过，我无法明白，怎么会在我爷爷的保险柜里?”

‎“你是小山哥!”姑娘惊喜万分，“爷爷经常同我说起你，一直没有机会见面，今天这么巧。”

‎王保山冷笑：“巧啊，实在太巧了！”

‎姑娘没有意识到王保山一语双关，对他的兵头贼脸、眼射寒光也视而不见，兴高采烈说：“我叫刘嫒，家住大山里，是爷爷资助我从小学读到大学。村里受到爷爷资助的有10多个，我们的小学校也是爷爷资助盖起来的。去年，我到这里读大学，找到了爷爷，觉得他太孤寂了，每到星期天，总要来看看老人家……”

‎王保山脑壳里嗡嗡响，乱蜂飞舞，羞愧得只恨地下没有一个洞。立即将散落的军功章和子弹头拾起来，用红布包裹好，装进木盒里，紧紧地抱在胸前。